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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似轻描淡写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等住进去,择个吉日,小酒嫁给我吧。”

    “那这家里呢?”甜酿问他,“这家里人怎么办?”

    “祖母若想走,便跟我们一道走,若不愿,就让她在江都颐养天年。喜哥儿也一样,你若想带着,就把他带走,若是有别的思量,就把王妙娘找回来。”

    “王妙娘跑了那么久,身上的银子花光,早晚也该回来了。”

    甜酿怔怔地不说话。

    施少连抬眼看她:“迁居的事情我来办,这家里家外、田庄地头的事项,要卖要如何处置,都随你的意思。”

    第69章

    喜哥儿没有西席先生,施少连闲来无事,每日花一两个时辰教喜哥儿念书。

    三字经和千字文那些开蒙书籍喜哥儿都通诵过,现在开始学的是四书五经,施少连先让他熟诵抄写,喜哥儿每日被大哥哥逼着抄书,小手都累到发酸。

    甜酿有时也去送些糕点果子,看喜哥儿摇头晃脑背书,施少连不喜这个老夫子做派,在喜哥儿头顶上倒扣个茶盅,让他挺胸端坐:“你若把茶碗摔下来,今日再多抄几篇文。”

    喜哥儿泪兮兮地瞟着甜酿,但凡他心头对大哥哥有丁点想法,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二姐姐。

    甜酿看见喜哥儿软趴趴的目光,也只能含笑眨眨眼,施少连看她空闲:“去把那本说文解字找出来,我教喜哥儿,你也一道听听。”

    说到那本《说文解字》,喜哥儿心里还是有些犯憷。

    书是简本,并不厚,纸页软黄,后来被喜哥儿撕过,被甜酿仔细缝补过,就有一股子孤本的意思。说文解字讲的是字形字意,并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书,但识字比念书要快乐得多,毕竟只教认知,不讲道理。

    一大一小两个学生围在他身侧,捧腮听他念字解义,他的声音其实也温润,像清泉石上流,在暖熏熏的日光下,透澈如水晶,在屋里荡漾出一圈圈的光晕。

    施少连见他两人听得如痴如醉,微红脸颊上浮着层细绒绒的光,眼都半饧着,忽闪忽闪的密睫,其实也是被外头的日头晒得魂思飘荡,将书阖上,把喜哥儿打发去外头玩。

    这时节正是吃新橙的时候,黄澄澄油亮亮的,比小灯笼还耀眼些,施少连净手挽袖,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剥橙子。

    甜酿夜里睡得少,午后日后一晒,懒洋洋像颗甜腻黏牙的糖瘫在椅上,闻见橙子的清甜香气,略起了精神,从椅上拱起来。

    香橙要配清茶,甜酿捞着袖子去茶炉上斟茶,筛过两回滚水,斟了两杯淡茶回来。

    两人闲话家常,甜酿说过冬要做的厚衣裳,还有施老夫人的病情,施少连说铺子里的银两买卖,乡下田庄年底交的租子。

    两人分食一个橙子,他吃多几瓣,她的份就少了,甜酿还嫌不够,自己伸手去取,他不肯:“浅尝辄止,过犹不及。”

    “我只吃了一小半。”甜酿讶然,“都被你抢去了。”

    施少连笑意清浅:“你再抢回来就是。”

    她掀开眼皮睃他,笑话:”吃都吃了,怎么抢?”

    施少连也懒洋洋倚靠在椅上,将头仰在圈靠上,露出衣内一截男人清瘦的颈,正有一点入窗的暖阳洒在椅背,这时也落在他鬓发额面上,光亮逼得他轻轻眯眼。

    甜酿见他面容一半浸着光,一半藏着影。耀目的那部分,是乌黑的发,利落的鬓角,一双挺拔的剑眉和细长的眼,眉心浮起一点愁绪,不,那未必是愁绪,是处在亮光中的不适。

    暗光中的那部分,是挺拔的鼻梁,细薄的唇和唇珠,刀刻般的颌线和下颏,还有皮肉下浮动的喉结。

    施少连在椅上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觑着她,咂了咂唇,朝甜酿勾了勾手。

    两人都不是情场懵懂,一个眼神已是心知肚明。

    她俯过去,仔细端详他的面容,他生得像吴大娘子,特别是眼睛和嘴唇,吴大娘子病中容貌其实略显得冷清单薄,但也依稀窥出年轻时的鲜妍婀娜,施少连也是好皮囊,气质温润,让人心生亲近。

    甜酿将芳唇轻轻印在他唇上。

    他全然不动,只任她动作,在柔软的唇上辗转够了,再小心翼翼伸出舌尖,一点点描摹唇形和肌理,他半眯着眼,微微张唇,她便从善如流滑进去,慢慢攫取其内的滋味。

    大概像只偷食的鸟。

    床笫之欢和亲吻嬉戏,很难说哪个更酣畅爽快些,两者他都喜欢,但也有不同,一个是欲,一个是恋。

    施少连将手搭在她颈上,指尖摩挲着她后颈的一小块肌肤,也慢慢回应她的动作,吮吸,追逐,纠缠。

    甜酿并不生涩。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当时偷窥的那一幕,暖春的一座寺庙,她和张圆藏在树下拥吻,她的手搭在张圆身上,小鸟依人的模样。

    打破满室旖旎的是喜哥儿,兴冲冲抱着一枝晚桂回来,见二姐姐半倚半靠在大哥哥身上,两人交颈厮磨,唇和唇贴在一起,亲昵的很。

    喜哥儿那声“呃”堵在喉咙里,小脸呆滞如鸡,小步子半迈半跑,也一并僵住。

    甜酿察觉施少连动作有异,猛然顿住,回身一见喜哥儿,也是愣了。

    只有施少连不慌不忙,安坐在椅上问喜哥儿,略皱起眉头:“怎么就回来了?不敲门就冲进来?”

    “我……”喜哥儿呆住,看着二姐姐半偏着脸,面上绯红如霞,脑瓜子冲出一句话:“只有新娘子和新郎官才能亲嘴。”

    这是前阵子云绮出嫁,家里请来闹气氛的伴婆,坐在一群妇人堆里说了几句荤话,不留神被喜哥儿听了去。

    施少连手握拳咳了声,挑眉回他:“我知道。”

    喜哥儿汗津津的手在袍子上蹭了蹭:“哥哥和姐姐……”

    “也可以成亲当新郎官和新娘子。”

    喜哥儿皱皱眉,转向甜酿。

    甜酿起身,看了施少连一眼,又看了喜哥儿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姐姐跟你解释……”

    三人一道出了书房,回了主屋,甜酿携手带着喜哥儿去屋内说话,施少连去看施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