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反正最后,这顿饭舒南乔吃得有些讪讪的。

    这怪不了她!她也没想到啊……男人头发和女人头发剪起来差那么多。她剪之前信心满满打造日系美少年,剪完以后……

    也挺日系的,不过是日系大佐。

    靠晨曦的脸稍微扳回来一点儿。

    “要不……”晨曦犹豫着开口,“要不全贴着头皮剪了吧,还省事儿。”

    舒南乔挣扎了一会儿,左右鬓角修修补补后,还是放弃了当托尼的梦想,老老实实剪了个没有推子的寸头。

    晨曦拿着那块有裂缝的镜子左右照照,毫不吝啬夸奖舒南乔:“好清爽!”

    舒南乔讪讪笑,能不清爽吗,都快修没了。

    她逃也似地道了晚安。

    第二天,舒南乔收拾好,在街矶上迎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正准备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就被晨曦拦住了。

    他递给舒南乔一把比正常锄头短一半的小锄头,又在地上放一个箩筐。

    舒南乔愣愣地接过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晨曦扬扬下巴,道:“今天咱们挖冬笋去。”

    舒南乔有些讶异,晨曦很少主动提出两个人去哪里、干什么从没干过的事情,这还是头一遭。

    许是之前路过,让他起了心思?

    虽然略显早了几日,但也大差不差是能挖冬笋的时节。《诗经》里就讲啦,“其籁伊何,惟笋及蒲”。舒南乔也很喜欢笋爽脆的口感。

    太阳刚露半边脸,洒下来的阳光温和地覆住晨曦的半边脸,那股子凶气也早被他满眼的信任冲淡了。

    舒南乔本想,要挖冬笋那就得到要去对面的山里竹林去,得跨过她来时的溪流和山谷,下意识就有些抗拒,想要拒绝。

    一抬头,又瞧见晨曦在曦光下毛毛茸茸、还有些参差的头发,又有些不好意思,晨曦很少自己提出想要去干什么事情。

    活儿他从没少干过,她总不好当个□□者,老天天自己安排。

    舒南乔眯眯眼睛点头,轻轻松松把箩筐一甩,背上背,她的小锄头还可以丢到箩筐里,只在上边突出一小节出来,不碍事。

    晨曦自己的是把正常大小的锄头,撑在地上,他身材高大健壮,也显得并不累赘,拿着锄头跟根拐杖似地杵在地上,稳稳当当。

    越接近溪畔,舒南乔便越紧张,脑子里总闪现一些不愿回想的在外头的岁月来。

    迈出这座大山的每一步,都像在迈近那段充满着血腥气的日子。

    而晨曦稳稳地走着,速度并不快,时不时还扭头扶舒南乔一把。

    他们很少走往外的这条路,所以杂草茂盛逼人,得一边开路才能前行。晨曦还负责着“打草惊蛇”的任务,有些虫子也都赶走。

    他的泰然自若给了舒南乔很大的安全感,舒南乔看着他宽厚的肩背,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靠了靠,离得更近些,她深吸一口气。

    也还好,没多远嘛,她这样想。

    晨曦不愿意寻个溪水窄浅的地方涉水过溪,说是鞋袜湿了一整天都难受憋闷,舒南乔踌躇片刻,只好带他走到了那座载着石碑的小桥旁。

    越接近,舒南乔心中就越如打鼓一般,又急又响,直到看到那座灰扑扑的被杂草簇拥着的小桥,擂鼓一般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快半年了。她当初就是从这座小桥翻过,从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里逃出来,挣脱死亡的阴影。

    她至今都觉得,看见这座桥的那一刻,算是她生活的一个转折点。

    能每顿吃饱饭的转折点。

    能每夜睡好觉的转折点。

    她有些害怕,害怕这座桥是什么志怪小说、修仙小说里头写的屏障、结界之类的东西,一旦翻过去,就是跌出了桃花源,又将回到噩梦、回到现实里去,并且再也无法走回头路。

    当然啦,无论舒南乔赋予这座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桥再多的意义,它也只是一架早就破败了的石板,静默地守在这里,守一些草和一些和草一样的人。或许也记录着一些岁月?但它并不在意。

    舒南乔趟着杂草过去的时候不知道脚下踩到什么,亦或者只是单纯的腿软了一瞬,总之她踉跄了一下。

    晨曦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那一瞬间比她反应还快些,手掌稳稳地托住她的小臂,她只觉得一股大力拉扯着她,不叫她往下落,她借着这股力站稳。

    她模模糊糊闪过一些念头,她想,也许,晨曦的出现也是她在生活里几乎要跌倒的时候把她拉扯起来的那股力。

    一直走到对面大山的山脚下,舒南乔站定了,她才回头望。

    这儿依稀还能看到他们趟过的草留下的倒伏痕迹,蜿蜿蜒蜒的,直通进去。舒南乔沿着这条蜿蜒的痕迹一路望过去。

    没什么变化,山仍是山,水仍是水,连吵吵闹闹的鸟儿都没有停下个叽叽喳喳。

    大自然不会说话,但以一种亘古不变的姿态让离家的游子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