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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擎的耳朵嗡鸣不断。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视线模糊晃荡,好久都没有看清任何东西,但在渐渐清晰的时候,眼前都是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生怕会有第二次爆炸,波及到他们。薄擎颤抖着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躺在自己背后的郭睿从他的身上滑下。他转头看他,他的整个背部都血肉模糊,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

    他咬着牙,握着拳,又看向躺在不远处的初夏。

    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是爬过去的,一点一点,慢慢的爬到她的身边。

    在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震。

    她的身上粘稠的都是血,她的体温正在下降,而他勉强坐起身的时候,他抱着她,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不……

    不会的……

    她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

    那么多的磨难她都熬过来了,那么的痛苦她都撑下来了,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刚刚团聚,他终于能够给她幸福,她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抛下他?

    不行!

    不可以!

    她绝对不能死!

    薄擎马上帮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每一次按压她的胸口都祈祷着她的心脏能够再次跳动起来,每一次触碰她的双唇都希望她下一秒她可以自主的呼吸。他真的完全不敢想象,没有了她,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而没有了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留恋的?

    如果真的没有她,他也不想要活下去。

    “夏夏……夏夏……”他叫着她,眼中酸痛的流着泪水。

    求你活过来。为什么不活过来?

    睁开眼睛看看我。

    每一次我叫你的时候你都会醒来,为什么这一次你还不醒?

    “夏夏……夏夏……夏夏……”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一家人还在开心的吃着早餐,还在讨论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可是现在,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就连她也要失去了吗?

    “不——”

    薄擎大吼:“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

    震天的声音几乎都能穿过云霄,可是蓝天和白云却没有任何的动摇,还是那么慢悠悠的飘动,自转,不受任何影响。

    薄擎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昏倒在地上,身上流着血,眼中流着泪……

    人群中。

    东子带着鸭舌帽,看着这一场精彩的车祸现场。

    他的视线盯着初夏,盯着她满是血水的脸。

    老大死的时候也满脸都是鲜血,但是他更惨,五官都血肉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至少她还是完整的。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他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死,他凝着她的毫无动静的身体,同样也祈祷着她能活过来,而刚刚薄擎给她做的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似乎并不是没有作用,初夏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他看到了,她的手微微的,微微的……动了一下。

    嘴角勾起笑容,他转身走出人群,拿出手机打下120的急救电话。

    ……

    老爷子赶去医院的时候,薄擎,初夏,小昱,郭睿,分别被送进了急救室。

    最先有消息的是郭睿,他在送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身体里的内脏几乎都被震碎,医生确定死亡。而接下来有消息的是小昱,他受的伤最轻,虽然保住了命,却还不确定能脱离危险,需要在加护病房继续治疗,多观察几天,而薄擎和初夏久久都没有从急救室里面出来。

    老爷子非常心急。

    他还在家里懊恼着怎么处理这件事,却突然接到了这样的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出车祸?

    在初诚病危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不觉得是一个意外,肯定只有人精心策划。

    是谁?

    谁敢动他的宝贝儿子和孙子?

    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老爷子急切的想要看到薄擎,但最先出来的是赵院长。

    老爷子全身一阵冰冷。

    “老赵,小擎怎么样了?他、他该不会……”

    “你不用担心,小擎已经抢救回来了。”

    老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同时双腿发软的倾倒。

    赵院长马上扶住他,让他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而这时薄擎已经被推出急救室,同样被送去加护病房,老爷子很想跟去,但是真的没有力气走动。

    “小擎他的伤势怎么样?”

    “肋骨断了几根,肝脏和肺部都有些损伤,脑补也受到了重创,虽然还没度过危险期,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他治好,治的跟以前一模一样,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

    “好,谢谢。”

    “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

    “夏丫头呢?”

    老爷子沉沉的询问。

    其实他现在的心态很复杂。

    如果她死了,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就算小擎醒来后会疯狂一阵子,但时间总是会磨去他的伤痛,过几年就会慢慢好转,但是对于这丫头,他也不是没有同情心,她是真的命苦,真的可怜。他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只要不跟小擎在一起,其他任何男人,谁都可以。

    赵院长看着他沉重的脸。

    虽然他不清楚他家里的事情,但看着薄擎和初夏那个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夏丫头还在抢救,她伤的最严重,而且她原本身体就不好,还怀了孕……”

    “怀孕?”老爷子吃惊。

    “你不知道吗?她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还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

    老爷子的身体又是一震,这下连坐都坐不住了。

    她竟然又有了小擎的孩子,还是两个?

    一想到那两个未出生的孩子,他的心口就特别的疼。他早就清楚自己偏心,就算没有看见,但只要是小擎的孩子,他都会特别的喜欢,可是……怎么会这样?

    赵院长见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你不能坐在这了,还是去病房躺一会儿吧。”

    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住,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院长亲自把他扶进病房,让他躺在床上。

    老爷子闭上双目,声音满是哀痛:“老赵,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忙你的吧。”

    “好,有什么事就按上面的按钮。”

    “我会的。”

    赵院长离开病房,老爷子躺在床上沉沉的叹气,眼角微微的还有些湿润。

    忽然。

    “咔嚓。”

    房门又被打开。

    老爷子仍然闭着眼,心情烦乱道:“出去!”

    “薄老爷子心情不好?正好,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听到陌生的声音,老爷子猛然睁开双目,看着已经站在床边的东子。

    “你是谁?”他勉强起身质问。

    “我叫东子,只是个小人物,你一定不认识我,但是我家老大你可能听说过,他姓刘,全名叫刘晟轩。”

    老爷子的眉头瞬间就锋利的蹙了起来。

    刘晟轩昨天已经在广州枪毙,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是来报复的。

    “你想干什么?”

    “老爷子不用这么紧张,我对你把老骨头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我没心情见任何人,你最好快点给我滚。”

    “你是因为我让你儿子受伤而生气,还是因为我让你孙子受伤而生气?又或者是我杀了你另外两个快要生出的孙子?总之不是因为初夏,对吧?”

    老爷子的双目已经盛满盛怒。

    “老爷子你先听说我,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我?”

    “你不是一直想要拆散他们吗?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既可以拆散他们,又可以还你一个好儿子。”

    老爷子并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开始谨慎的揣摩着他。

    东子嘴角微笑:“还是先见见人吧。进来。”

    他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打开。

    一个年级看起来已经四十快五十岁的男人来到他们的面前,对他们微微的点头。

    东子向老爷子介绍:“这位是罗志先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催眠师,我们老大曾经帮过他,所以他跟我们老大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次特意从新加坡回来帮我。”

    “催眠师?”老爷子盯着罗志。

    罗志并没有开口,说话的依然是东子。

    “人的脑袋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一旦被加入了某些东西或减少了某些东西,就会影响人的记忆,让人变得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但一旦被破坏就是必死无疑。”他想着刘晟轩的尸体被还给他的样子,那画面他终生难忘,但是想着初夏刚刚也经历了死亡,嘴角就兴奋的勾勒着。

    “你想对小擎和夏丫头做什么?”

    “这么显而易见,你还没看出来吗?我要催眠他们。”

    “催眠?”

    “没错,要让他们的记忆混乱。至于具体的方法还请这位罗先生简单的给你解释一下。”

    “薄老爷子你好。”

    罗志又礼貌的对着他微微低头,然后笑着讲说:“催眠这种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多人都不是特别相信,不过科学已经证明,这是存在的,而且越是厉害的催眠师越能让人进入深度的催眠,这种技术已经用在了医学方面,拯救了很多精神上和心理上有问题的病人,而我现在也是一个心理医生。其实催眠就是一种暗示,这就好比,人有的时候会把梦境当做现实,往往总是分不太清楚,当然,催眠这种事情对意志坚强的人效果并不大,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适用,但也有可以让他适用的方法。”

    “没错。”东子接着插嘴:“为了让罗先生的是催眠效果达到最佳,我帮他准备了一些药。”他从口袋里拿出:“这是一种让人精神放松的药,不过像薄擎那种当过兵,受过训练人的人可能效果也不是特别的大,所以他需要精神上的崩溃,让我们有机可乘,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所以你就导演了这场车祸?”老爷子厉声。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不用这么担心,开车的那些人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他们都很有经验也很有技术,像你儿子那么强壮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不过老爷天也帮我,在最后关头让他认为初夏已经死了,他精神崩溃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老爷子的脸已经绷紧,脸上的皱纹极为锋利。

    东子大笑过后,双目看着他那张老脸。

    “我知道你现在恨死我了,放心吧,这件事情处理好后我会去自首,不然交给你来处置也可以,反正我在跟老大的时候就对他发过誓,这辈子我的命是他的,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也应该跟他一起死才对。啊,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跟你说我具体的计划,是这样的……”东子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我要利用薄擎现在崩溃的状态用药物和罗先生的技术催眠他,让他忘记所有关于初夏的事,变回你以前最疼爱的儿子,而初夏那边,我同样会利用药物和罗先生的技术来催眠她让她的记忆产生混乱,制造出薄擎已经不要她的误会,让她生无可恋。”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可不可能是罗先生说的。”

    东子看向罗志。

    罗志嘴角微笑:“这种高难度的催眠我也是第一次做,当然这不是几句话就能做到的,我需要时间,那个叫初夏的女人,应该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但是那个男人可就不好说了,但我会尽力一试。”

    东子又看向老爷子:“怎么样?反正你儿子醒来后也会大吵大闹,你也管不了他,他甚至已经不认你这个父亲,亏你养育他这么久,对他这么好,不如试上一试,也许会有惊喜。”

    老爷子有些犹豫。

    薄擎的确已经不认他这个父亲。

    自从那次,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再也没有跟他见过面。他这把老骨头已经撑不了多少年了,他不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见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不想在临终的时候他还是憎恨着自己。如果真的能够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如果真的能够让他忘记夏丫头回到以前,那就算是让他现在死也值得了。

    可是……

    “这种事情会有副作用吧?”

    “这也是因人而异,但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罗志信心满满。

    “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

    “薄老先生请放心,我恨的不是你儿子,是初夏,她是害死我老大的罪魁祸首,所以我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不过刚刚你既然那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同意了?”

    “……”

    老爷子沉默,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其实他也很纠结。

    东子起身:“等有些成效的时候我再来找你,不过薄擎和初夏,还有他们的儿子,我希望你能看住他们,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们。”

    他说完就走,罗志跟在他的身后。

    老爷子躺回病床,再次闭上双目,心情更加沉重。

    东子和罗志走在医院的长廊,罗志两个快步来到东子的身旁。

    “催眠虽然可以暂时混乱人的记忆,但他就是一种暗示,不可能会撑一辈子,他们总有一天会弄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当他们知道真相以后,要是接受不了,脑细胞会异常活跃,说不定会成为疯子,也可能真的会死。”

    “无所谓,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痛苦,他们会变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

    “可是你真的要去自首?”

    “人总有一死,要不是老大,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东子……”

    “行了,做好你该做的事。”

    ……

    初夏在抢救整整十二个小时后终于推出了急救室,同样送去了加护病房,但却是单独的加护病房,跟薄擎和小昱完全隔离。

    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东子去了探望了她。

    站在床边,他看着她美丽的脸,双目异常冰冷,双拳紧紧的握着,恨不得活活掐死她。

    可是这样太便宜她了。

    “你知不知道老大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他突然自言自语:“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为了你想要跟命运抗衡,想要改过自新去做一个好人,他杀了那些老家伙,让警方能够有机会瓦解刘家的势利,他把证据留给你,让雷霆来摧毁刘家,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改变,他最后还给你机会让你跟他一起离开,只要你跟他离开,去一个平静的地方,他一定会重新做人,跟你过平常人的生活,可是……你连这个让他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把他逼上了绝路,让他选择死亡。你这个残忍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幸福,我要让你痛苦的活着,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初夏躺在床上,身上的麻药还没有退,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话语。

    东子狠狠的看着她的脸。

    如果老大没有遇见她,现在一定还在那个家中,嘴角扬着笑容,随心随意的生活。

    老大是他的恩人。

    他手下很多兄弟都是曾经被人欺负,然后被他捡回家的。

    他不是坏人,至少在他们眼中不是。

    而初夏……才是那个坏人,恶人,该死的人。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初夏的脑袋非常浑浊,但身体并不觉得疼痛,不过脑袋里的画面却很奇怪,有刘晟轩死的样子,有出车祸的样子,还有被薄擎紧紧抱住的样子,而她的手完全是不自觉的移动,轻轻的覆盖在自己的腹部。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还在吗?

    忽然。

    耳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有些熟悉,好像是赵院长,而另一个非常陌生。

    “你刚刚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些镇静的药。”

    “你没经过医生的允许就胡乱给病人注射不知名的药物,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用担心,我也是个医生,而且她已经是我的病人了。”

    “什么?”

    “这件事你可以去问老爷子。”

    之后就没有了声音,初夏也迷迷糊糊的,听的不是特别清楚,而当她努力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却很奇怪,好像是个液晶的显示器,上面的风景正在有规律的慢慢变化,看的她有些晕,但是莫名的又觉得很放松,而自己也变的怪怪的,哪里怪她又说不清。

    这样的东西她看了好久好久。

    久的有几个小时?还是几天?她已经不知道了,而整个脑袋也已经放空了,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之后,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是时候了。”

    有人把她扶下床,然后放在轮椅上。

    她就好像自己走下床,走出这间病房一样,然后在长廊上,她的双脚停在另一间病房的门口,而这扇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露着一点点的缝隙,她从缝隙中看到一个人,那个人的脸有些模糊。

    “他是薄擎。”

    耳边有人这样告诉她,她的视线渐渐清晰,那个人的脸变成了薄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