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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秦维桥的时候是七月中的一个下午,李蔓和一个叫许浪的科普历史的旅游博主约了访谈,好不容易邮件电话联系了一段时间,敲定了一个对方有空且就在m市的时间,她早早到了预定好的咖啡馆。

    外面热浪翻滚,李蔓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室内空调的冷气一下子把她身上的燥意祛了几成,她走到被绿植包围的一个软包卡座处坐下,拿出包里的录音笔和纸笔出来放到桌上,拿出纸巾擦拭着桌面,等着许浪的到来。

    玻璃门上的铃声再次响起,李蔓起身看了一眼,恰好是许浪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摄影包。李蔓招手走过去拿出自己的证件介绍自己。

    “许博主刚从场地过来么?需要喝点什么吗?”许浪脸上还有些微的汗珠,接过李蔓递来的纸巾擦拭掉,说了声谢谢。

    “一杯黑咖啡。”

    李蔓点了两杯黑咖啡,“许博主,那我们开始吧,就从你之前入疆的那次行程说起怎么样?”

    许浪点头表示没什么异议。

    “许博主我看过你的社交账号,在你发布的第一条博文视频之前,之前的内容都是关于绘画的,你之前是个插画师,怎么会突然想到转型做一位旅游历史博主呢?”

    “百闻不如一见,那段时间在构思一个《丝路》的系列插画作品,但是脑海里只有朦朦胧胧的虚影,每次一想要抓住,就像天边的云彩一样一下子溜走了,那段时间很难熬,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为此熬了好几个大夜还是无从下手,于是我就和编辑请假,买票去了新疆,可是我到了那里却发现自己好像出不来了,雄伟的天山和昆仑山把我碾碎,又包裹进其中,瞬间觉得自己异常渺小。山上皑皑积雪和浮云被风一吹,打着旋奔涌翻滚,如玉生烟。”许浪说着似是勾起了美好的回忆,不由出神了,李蔓也没催,笑看着坠入迷境的许浪。

    倒是许浪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抱歉,李记之后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夏天去正好,山脚绿荫成坪,点点白花点缀,倒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自然,我更好奇之后许博主的楼兰之旅,和犍陀罗国遗迹奇遇的事情。”古楼兰作为古丝绸之路的中转站应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启发点,而犍陀罗在喀什境内的佛教遗迹也出现在了他《丝路》特辑的系列画作了,让李蔓有些好奇是怎么会想到要加入其中的。

    许浪说犍陀罗国遗迹完全是慕名而至,在去新疆之前辗转从洛阳转车,白天有空就去了著名的龙门石窟,被里面写意传神的石像所震撼,于是想到了犍陀罗遗迹。两者不同,犍陀罗佛像艺术受希腊雕塑艺术的影响,雕塑更加写实,主体展现美的比例,和谐的几何形体,肃穆灵动。

    “许博主还对希腊艺术有研究么?”

    “多吸收一些知识总是没错的。艺术都是共通的,多些灵感来源没错。”许浪低头啜了一口咖啡。

    李蔓点点头,深以为然,转而说起自己在希腊留学时,导师带他们外出写实自己的所见所感,陶器上的花纹和古中国时期的装饰确实不太一样。在荷马时代,早期多以几何为主,后期吸收了东方的艺术,以生物为主体的装饰渐渐多了起来。

    而在雕塑的刻画上得赖于对人体构造和形态的细致观察,雕刻出来的作品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李记你曾经有过一段留学的经历?”许浪对此表示很惊讶,但是眼底更多的是溢出的惊喜。

    “是的,在那待过一段时间。”李蔓回应道。

    许浪对此表示很欣喜,和李蔓聊完了自己创作《丝路》时在新疆的心得历程后,转而和李蔓衔接着续起了关于欧洲文化的探讨。

    从西欧的维京海盗、南欧的罗马、中欧的工业文明一直谈到了北欧的峡湾极光,李蔓虽然没有亲至,但是学业和所处的文化氛围有关,她翻阅过相关的书籍和文献,因此也能说上些自己的看法。

    本来一个小时可以结束的访谈,最后说了一个下午,宾主尽欢,李蔓很喜欢他的健谈和幽默风趣,许浪很欣赏她的落落大方和博学亲和,说之后有机会还可以再找机会出来像朋友一样说说话。

    结束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金黄暖洋的光束打在街边树叶上,流光溢彩。

    “李记,要不要一起走?我待会要去附近的滨湖公园摄影取材,准备做一个关于m市大小公园的视频推广,有没有兴趣去转一圈?”许浪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邀请李蔓和自己同行,再多聊一会。

    李蔓想着待会回去的时候也会经过那,就同意了,多了解一点自己的采访对象,下笔总结的时候才更贴脸。

    两人沿着落日的大道慢慢走着,过了一个路口,拐进了公园入口,路上许浪好像对爱琴时期的建筑特征和风格很感兴趣,一直在问相关的问题,李蔓一一做了回应和解答。

    湖面被夕阳的金光笼罩,波光粼粼,上面还有公园里豢养的水鸟栖息,游船游弋。两人沿着湖边的石道顺着草坪转过一个弯道,迎面碰上一群人,把路口堵了大半。

    李蔓退到边上,靠着石柱让对面先行,倒是许浪盯着对面打头的人看了一会,才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秦导?”

    李蔓被许浪突然打招呼的称谓唤回精神,收回落在湖面水鸟身上的视线,把目光落在前面一个高大,浑身包裹在黑色覆盖下的人身上。黑色帽子、黑色口罩、黑色紧身束腰工装,只露出一双似海似星的双眸,只一眼,李蔓就知道了那人是谁,匆忙收回猝然对视的目光,再度转回到湖面上,手指捏紧了包带。

    “许浪?你怎么在这?”秦维桥从身边的李蔓身上收回视线,问起许浪,看他拿着相机估计是在录素材。

    “最近想做个专题,刚好和李记在附近,就过来转转。”

    “李记?”秦维桥的声音疑惑,视线再度落转到李蔓身上,看她靠着石栏站立,目光平静。

    “哦,忘了给你介绍,m市电视台的记者,李蔓。本来是聊《丝路》的,但是知道李记刚从希腊回来,有过一段学习和工作的经历,话也投机,就多聊了会。”

    许浪为两个人引见,互相介绍了一番。两人都当做第一次见面,客气而又不失礼貌的打了招呼。

    两人站着寒暄了会,最后秦维桥借口有事先走了。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秦维桥和许浪说完后,视线从李蔓身上一带而过,点头带着身后一帮人呼啦啦走了。

    “许博是怎么认识秦导的?”

    “之前做过他电影的顾问,相处得还不错,断断续续有些联系。”

    知道缘由后,后面的半段路程,她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脚下的鹅卵石听许浪在耳边侃侃而谈,偶尔附和几句。

    后来李蔓借口说想快点把今天的内容整理出来,先走了,说之后的访谈内容整理好后会给许浪发一份,许浪应允,也看出李蔓后来状态有些不太对,告别后在公园里继续取材。

    上了地铁,恰逢下班高峰期,车厢内有些拥挤,李蔓被人流带到了车厢角落,靠着墙站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摇摇晃晃地回了家,李蔓煮了面随意吃了一口,强打起精神来把今天的内容整理出来,一点点录入到电脑里。只是在间隙中又想到了包裹在一层漆黑下的秦维桥,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倒好像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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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维桥今天本来是带着人刚从影视交流中心回来,路过滨湖公园的时候看到景致不错勾起一些回忆,拐了进去,没想到迎面撞上了李蔓。

    回到工作室后秦维桥推开办公室的门,敲敲钟远的桌子,“最近是不是有几家媒体在争取《日出》专访的机会?”

    钟远:“是的,秦导,但是都还没回复。”

    秦维桥又问:“有m市电视台的么?”

    “没有。”钟远翻开电访记录表,上面没有记录。

    “你联系下新闻中心那边的负责人,说这部电影灵感于来源我在边城大学读书时候的一次校园经历,或许校友来负责这次采访的话,我也许会想起更多的内容来,另外我还想借他们的平台澄清一个事实。”秦维桥思索一番后,对钟远说。

    “澄清事实?”不是他僭越,而是秦导好像没有让外界猜度的事情,除了上次的一个意外,但是秦导本人好像没有要辟谣的意思。

    “唔,就上次隐婚的那条假新闻。”本来以为可以借着这个假消息平静一段时间,拒绝场上的莺莺燕燕,但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好的,我知道了。”钟远一凛,记下了。但是这种事你登录你的社交账号亲自澄清一下不就行了嘛,何必呢,不是不喜欢这种媒体曝光的方式吗?虽然有疑问,但是没有再问下去,坐下后打电话联系电视台那边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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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蔓,江主管说让你负责秦维桥电影《日出》的幕后采访,这是他助理的联系方式,你自己联系敲时间吧。这可是独家哦~”第二天上班李蔓正坐在电脑前面改稿子,就听到张意敲着她办公桌的隔板,对她眨着眼睛说了这么一番把她震得回不过神的话。

    “啊,我们台里怎么会拿到独家,我听说业内很多家媒体都抢着去采访的,但是都没约上。而且也没听说过他本人以前有接受过采访。谁能把他说动啊?”

    “是他之后和我们台里要合拍一部电影,我们算是制片方之一,他卖了个人情给我们。可惜啊,我要不是有磨人难缠的采访对象要搞定,我都想争取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嘛,说不定会挖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哦,我们新闻中心这个月的指标就不愁了。”张意说完后给李蔓递了一张纸,上面写了钟远的联系方式和他们工作室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