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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维桥给李蔓发了一夜的消息,中途还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一直没有人给他回应,他焦躁不安的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踱步,头发都不知道被揪掉了多少根。天亮的时候去浴室随便洗漱提起精神就去了片场。

    早上的时候他给李娇打了个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李蔓去了哪,可是她也不知道,说李蔓没联系过她。

    他着急害怕,拍摄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钟远急忙拉着他去了医院。从医院出来后,他让钟远开车回了m市,从李娇那里借了钥匙,去了一趟她家,家里很干净整洁,不像发生过意外。他又怕是在路上出了意外,就去物业申请调了监控,看到她上午的时候从家里背了个包从小区门口打了辆车就走了。

    于是他想,她也许是临时接到了什么任务,急着走,给自己打电话又没接到,生气了。就让钟远开车去了她们台里,找了个熟人问了才知道,因为峰会的事情,要去封闭培训一个星期。

    他狠狠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给徐风和张沐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在片场多盯一阵子。

    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卸了下来,疲惫如潮水般向他袭来,又让钟远开车回了他住的地方。

    怕她担心,就说自己没什么事,拿到手机后给他回个电话或者消息。

    终于在周五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李蔓的电话,他走出房间,让钟远帮他接听,开了免提,自己在一边听着。这次,他一定要知道她心里那块心病是什么,他实在怕极了患得患失的感觉,他真的没耐心再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告诉他了。

    李蔓回到园区,在楼门口看到了钟远,冲上去一连声的问秦维桥现在严不严重,但是钟远支支吾吾的,就只说秦维桥现在睡着了。

    钟远含糊的态度让李蔓的心如坠冰窟,寒意从脚底把她一点点冻结,哆哆嗦嗦的跟着钟远上了车,浑浑噩噩的进电梯。

    进到房间看到秦维桥脸若金纸地躺在床上,嘴唇龟裂,气若游丝,好像……好像暑假的时候奶奶也是这样的,没多久,没多久人就过去了。他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隐约还能看到一抹红色。

    “唉,医生说秦导状态不太好,被砸到了后脑勺,虽然人看着没事,但容易脑内瘀血,都建议住院观察。但是,唉,秦导倔,说工作没做完,强制出了院,这不,刚到家门口,就倒在了停车场,我借了隔壁阿伯的轮椅把他送上来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唉,李记,你就先多叫叫他,看能不能把他叫醒,实在不行,我们就打120。”钟远推开卧室门,指着躺在床上的秦维桥,脸色沉痛,语气低迷的说了一番话,然后轻轻带上了卧室门。

    她步履沉重的一点点挪到了床前,想开口说话,但是嗓子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干涩的‘嗬嗬’声,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摸到他头上的绷带,触碰到冰凉滑腻的血迹,让她想起了之前医院里那浓重的红色,一点点的由温热凝结,一下刺痛了她的双眼。

    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凑近去听他心口的声音,察觉到还有温热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声,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松彻底,就抓着被单埋头凑近他枕头的地方哀哀哭着。

    “你不是和我说你没什么事嘛,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是谁?呜——你说我是不是又跑远了,我不是这么想的,从你那天在酒吧里和我说那些话之后我就没想再走,呜——我也怕我有一天走远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李蔓哽着一口气,给自己擦了一把眼泪,给自己顺了一口气后又哀声说着,“我一开始是怕,我怕你和我在开玩笑,什么旧情未了,只不过是七年前被刺痛的借口,想着借机报仇。

    可是你后来又和我说了一大堆话,我就劝自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是给彼此一个机会,这次就算栽了我也认了,谁让我一直以来对你没有一点抵抗力。呜——你说我有心病,是,我心里是压着一件事,除了娇娇,我谁也不敢说,我更不敢在你清醒的时候和你说,我怕你会怪我,怪我不信任你,可是、、、可是我心里就是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一对怨偶,我受不了的,维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没办法做到像妈妈那样,我只能先跑了,维桥,我也不想的,呜——”

    李蔓说着,又埋头痛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秦维桥的灰色被单,氤氲出一片深色地带。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后,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暑假的时候听见父母针锋相对的争执和暴力,她那时瑟缩在房间里不敢说话,只能听着那些话像淬了毒似的向自己飞过来,把她一点点杀死。

    李蔓自己哭得伤心,自顾自的一箩筐倒出自己埋在心里多年的悲痛,断断续续的说着后面的话,没注意到床上的秦维桥睁开了眼睛,微微偏头,神色复杂,满目怜惜地看着她。

    “那天在酒店,我本来是想接着看你拍的电影的,但是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现在可以很平静的说出和爸爸的事情,也可以很平静的说出自己决定和爸爸离婚的事情,爸爸也同意了。

    我很为妈妈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感到开心,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给了自己七年时间来接受这个消息,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的接受这个消息的。可是,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我以为我们家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的。可是,碎掉的镜子,再怎么去拼命粘合,还是会有裂痕在的,镜中人面目全非,看着也是徒添伤感,于是他们打算换一面新镜子,只有我还抱着那块全是裂痕的镜子不肯撒手。我舍不得的,维桥,我真的舍不得……”

    秦维桥看着李蔓埋头在被子里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凄厉,身子一颤一颤的,伤心极了,心被割裂了放在油锅里炸,死去活来。

    没想到这才是她推开自己的原因,自己也是笨,怎么现在才想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亲眼看着父母的爱情走向破裂,催毁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温暖花房,极度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只能自己慢慢向前摸索,寻求一个舒适的空间。

    要怪就怪他们那时还太稚嫩,而自己又没有绝对的能力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而现在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一点一点给她搭建一个坚固的城堡,而她也愿意给自己时间和机会。

    “蔓蔓……”

    听到秦维桥还有些虚弱的声音,李蔓抬起头,泪眼涟涟地看着床上的人,惊喜异常,“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还是想上厕所,我去叫钟远带你去厕所。”说完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想去叫钟远过来,但是被秦维桥拉住了胳膊,带到了床上,猛地一下扑到他身上,李蔓有些害怕砸坏了他,支着身子想要起来,但是被他扣住了,有力的臂膀死死缠着她,李蔓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被勒断了。

    有些奇怪,他不是虚弱得快死了吗?

    “维桥,你怎么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吓了一跳,眉眼一耷拉,又要掉金豆子,“呜——你,你不会是回光返照吧?维桥,你让我起来,我,我打120,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说完手忙脚乱的支着手去翻床底的包,想把手机掏出来,被秦维桥拉回来了。

    “蔓蔓,我好得很,很健康,还可以去跑个800米,那都是骗你的。”秦维桥无奈,把人拉回来,扣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可是,可是,你头上都是血……”

    秦维桥牵着她的手让她把自己头上的绷带解开,“剧组带来的道具,骗你的。”

    “可是钟远说你晕倒了……”

    “我那是累了,几天没吃饭了,虚脱的,不醒你摸摸看,”秦维桥又牵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头,一圈下来只能摸到后脑勺上的一个大鼓包,一个窟窿都没有。“你看,蔓蔓,不是真的,我骗你的。”

    “秦维桥!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拿这种事情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我们、、我们明明刚在一起,可转眼我又要失去你……你知不知道这比我七年前离开你的时候更让人害怕,你还拿这种事开我玩笑,我、、你、你……”李蔓说不出什么狠的话,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只能拿拳头一下一下砸着他的肩膀,呜呜咽咽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臂膀。

    “对不起,蔓蔓,我也很害怕,我害怕你又像七年前一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你心里的那块秘辛就像是横亘在我心里的一块定时炸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去,把我一下子炸开离得你远远的。虽然这段日子你就在我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透的纱,我必须要把它揭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嗯?”秦维桥任李蔓释放自己心里的恐惧,紧紧搂着她,脸颊摩挲着她的发丝。

    “所以,蔓蔓,这就是你当年推开我的原因,对么?”秦维桥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嗯……”李蔓被他紧紧扣住,慢慢点了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欺骗她,让她又一次揭开自己心里面的疤。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开解怀里的姑娘,只能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抱歉。

    李蔓没说话,在他怀里默默掉着眼泪,手指无助地揪紧了他身前的衣服。被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又在今天得见天日,她心里的沉痛被自己的爱人得以窥见,自己最不想被秦维桥窥知的一面如今被摆在了太阳光下,忽然间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又背上了另一副枷锁,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李蔓。

    “维桥,你先放开我……”李蔓在他怀里挣了一下,想让自己暂时脱离这令她觉得束缚的场景。

    “弄疼你了吗?”秦维桥以为自己的力道把她勒疼了,松了些力气,但还是把她抱在怀里。

    “不是……”莫名的羞耻让她无法启齿,只能自己用力想要往外挣开。

    秦维桥被她挣开的动作弄得有些心慌,怕她又一个人自己缩到角落里,声音哀切地在她耳边低语,“蔓蔓,你说过不会再走的,嗯?我听见了,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我说过了,我要的是现在这个站在我眼前的李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