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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0

    起风了,黑云不断翻滚聚集,遮住了中秋前夕的月亮,夕阳丘东南的灯火在这暗夜中,显得尤为明亮。

    二等兵荻野顺次扛着长枪,无聊地站在岗哨上,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些凉了,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里的板带,看着570联队部通明的灯火,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妈的,估计勋山慰安所的女人都被拉过去了吧!帝国早晚都要毁在这群禽兽手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背着风点上一支,抽了起来,他又看向西面的小乌蛇沟,这条小河跟他家乡的那条河真像啊!诺门罕战役失利之后,十七岁的他从家乡应征入伍,很荣幸地加入到了有“皇军之花”称谓的关东军,他狂热地期盼着在满洲为天皇效力,建功立业,最后衣锦还乡。

    临行前,他的母亲满含热泪,对他恋恋不舍地又搂又抱。他却觉得母亲有些过分了,能为天皇陛下效力是他的荣幸,他是为天皇“玉碎”都会在所不惜的帝国勇士,怎么能受困于亲情?于是,他甩开母亲的双臂,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前往中国的军舰。

    三年了,母亲还好吗?鬓角是不是又添了白发?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吧!她的小犬千代在这片荒芜的地方过得还行,至少没赶上诺门罕战役,也没有到太平洋里去送死。

    当初的雄心壮志在这三年的军旅时光里,早就被磨灭的差不多了,他看到那些在工事里成批成批累死的中国劳工,看到慰安所里被日夜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朝鲜,中国,亦或是日本本土的女人,又看到东满的土地上到处饿殍,千里白骨。

    这跟他想象的打仗怎么不一样呢?这些事情让他对帝国的“圣战”充满了疑惑,也使得他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好在噩梦快结束了,听他的曹长说,等出丸山要塞完工,他们这些营建要塞核心工事的士兵就会被遣送回国,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母亲了,好想念母亲做的生鱼寿司和饭团啊!

    荻野顺次不知不觉间连抽了好几支烟,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忽然听到茅屋的门响了,两个劳工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顿时提高了警惕,隔着铁丝网举起长枪问道:“纳尼奥死地?”(干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对面有个人会说日本话:“图一代尼扣”(上厕所),于是他放下了长枪回道:“吆西!”

    谁知,那两人上完厕所,却缓缓走到铁丝网边,个头稍矮的人手里拿了个东西向他边比划边念叨着什么,他听不懂,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另一个个头很高的人说道:“火を贷してタバコを吸ってもいいですか”(能借个火抽烟吗)?

    荻野顺次心里一乐,这劳工里也有同类啊!他掏出裤兜里的火柴,走到铁丝网边,看到那人手里拿着半截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烟头,心想,这人也太可怜了吧!他隔着铁丝网先把火柴递了过去,低头把他那盒抽了一半的旭光香烟拿出来,准备一起抽上一支。

    不料,旁边那个大个子很粗鲁地将大手伸了过来,如铁钳一般,扭住了他的左臂,他的半个身子被拽得紧贴到了铁丝网上,铁丝网上的尖刺割破了军服,把他的胸口划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非常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