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白烨吃过最好吃的烤肉就是陆西泠做的。

    不似狄北吃过的烤全羊,也不同于上回在店里吃的大片肉,而是一碗肉沫茄丁。

    年少在京中做白家二公子的那些年,身边净是些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世家纨绔。

    和他们打交道,白烨始终清醒的带着七分假三分真的情谊。

    那三分还皆是在他们往府里送稀罕吃食的时候。

    比如,比脸还要大的江珧。

    江珧通体苍黑,长得像把杀猪刀,放清水里用刷子搓,能洗出一盆子的污泥。

    白烨顶嫌弃。

    可任凭多脏污的东西放在陆西泠手里,都能让她变出花样来。

    她简直像草原上的神女,那双青葱如玉的手就是她最好的法器。

    只见她先是贴着底座先将瑶柱刮了出来。

    那么大的壳子,瑶柱足有她两只手大。

    然后是肉和茄子,洗净了切成了碎丁,肉选的是精瘦的猪里脊。

    还得是少肥油的那种,坚决不能让猪油的味道破坏了扇贝汁的鲜美。

    陆西泠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位先生,白烨摸着象牙扇靠在竹苑的石凳边看她,只觉得做饭时的她比国子监的那位祭酒还要严肃百倍。

    下人准备炭火的功夫,她又挑了个白瓷小碗调蘸料,挑瓷碗时又换了个样,美滋滋的。

    白烨是分不清那些瓷碗除了颜色有何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大小,用哪个不一样?

    可陆西泠偏就喜欢在这些小事上琢磨半天,不仅是在自家园子里,难得出府一趟也是喜欢往瓷器铺子里顾望。

    不过,很快,他就分不开神思逗她玩了,炭火架子一摆上,就引来了一院子的奴仆婢子躲在柱子后偷看。

    他也被吸引了过去。

    半袋子的盐巴和整坛新丰酒加了进去,稍微揉搓两下,甜香的气味便直冲大脑,满院子都能闻的着。

    有的奴婢闻着闻着就醉了,有的小厮则是闻心疼了。

    那可是一坛子的新丰酒,此等美酒,他们只等过年主家打赏了才喝的着呢。

    然白烨是不会心疼的,白二公子那些年在禁卫所正经刮了不少油水!

    陆西泠转身抓过一把粉丝、茄丁、腊肉丁,连同拌好的瑶柱碎一齐放了贝壳里。

    不一会儿,鲜气儿就冒出来了。

    那味道美的,把隔壁尚食局的御厨们都吸引了过来。

    乌泱泱的厨子堵在新昌宫门口,只为了求个贝壳带回去试验一番,在陆西泠面前好顿吹嘘。

    陆西泠当时说的是什么?

    “汁水都烤干了,用不上了。”

    做这吃食的关窍就在于贝壳中自带的汁水。

    只有壳没有汤汁,都是白费劲。

    再听听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想起陈年旧事,陆西泠梨窝浅浅道:“领头的是尚食局的掌膳姑姑,老人家一把年纪为了个贝壳子排场都不要了,提着裙子就把壳子抱走了,说什么干了也无妨,还有余味儿在。”

    “回头这事传了出去,气的尚食大人三日不肯入园做饭!”陆西泠想起这事就笑了。

    白烨也跟着笑起来。

    尚食大人原是国子监的祭酒。

    当年先帝沉迷长生,这位还有五年便可致仕的老学究生平第一次做了把出格事。

    登仙台批设的前一夜,大雨滂沱,祭酒大人带着一众国子监学子长跪金銮殿门外,大胆上书,为天下社稷鸣不平。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白烨佩服祭酒大人的气节,但更欣赏他激流勇退后的豁达与释然。

    细想一想,这位名盛一时的国子监祭酒,最后居然和国子监里最差的学生殊途同归了。

    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