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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大约半里地,我被哀乐和时不时飘到脸上的纸钱扰得不厌其烦。更何况在第一眼看到孟先铎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但是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心里不由很烦躁,有些埋怨月饼这个决定。

    “你发现了么?”月饼指了指这个队伍,低声说道。

    我观察着迎亲队伍,从他们侧脸看去,新郎官笑得很开心……我心头一亮:对!笑容!为什么这么喜庆的时刻,除了新郎官,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在笑呢?难道是受到哀乐影响?

    “笑容?”我低声问。

    月饼点了点头:“你没发现,除了新郎在笑,队伍里所有人不仅仅是没有笑容,而是没有任何表情。你看他们的肤色,山里人会有这么白的皮肤么?”

    我终于找到一直纠结我的问题所在:和孟先铎聊了那么久,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表情!而这支队伍里除了新郎,其余的人全都没有表情!在山里,这些人竟然能有白的没有几乎血色的肤色,这点实在是很难解释!

    从后面看去,我突然觉得整支队伍透着一股异样的死气。所有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就像贴了一张人皮,如同数十个僵尸一样,随着哀乐和纸钱慢慢前行。

    这时,那个中年美妇似乎听到了我和月饼的对话,有意无意的回头看着我们。那没有表情的脸虽然美丽绝伦,但是眼中透着丝丝奇怪的诡异目光。

    难道她带着人皮面具?在面具下又会藏着什么?

    我心中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打了个冷战:这是一支能在白天行动的僵尸队伍?这些人都是僵尸?

    “而且,我感觉他是故意叫我们进村的。”月饼悠悠说道。

    我心事重重的跟着迎亲队伍走进村落,临近村落时,眼看着就要到了傍晚。山里似乎总是黑的特别早,略微擦黑的天色让这支奇怪的队伍看上去更加不舒服。月饼一句“随遇而安”让我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进了村落,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山间小村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四处张灯结彩的披红挂稠,彰显了孟先铎在村里的地位。

    新娘下了轿子,被一群人拥簇着走了。而新郎跟着另外几个男的去了另外的方向。孟先铎解释道:“山路太远,进村后都是夜晚。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喜事都会在第二天办。今晚在家中有迎新宴,两位一定要参加。我找人给两位安排住处,休息一下,一会儿恭请二位赴宴。”

    月饼伸出手和孟先铎握着:“谢谢孟先生。”

    孟先铎声音带着喜悦,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不用客气,远来是客。我要先回去安排一下。失陪,失陪。”说完,他伸手招来一个小伙子吩咐了几句。那个小伙子很客气的引着我们俩向村里走去。

    孟先铎走的挺匆忙,想想明天的喜事,确实今晚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

    路上,我和月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伙子聊着天。这个小伙子叫阿金,倒是很健谈,从他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这个村落存在多少年了。由于人口越来越多,村落也慢慢发展的越来越大。村里人基本在外面大学毕业后,都会回到村子里,也有些人干脆就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反正这里资源丰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刚好构成一个需求圈。大家自给自足,慢慢与外界的联系就越来越少。而孟先铎一家,世代这个村的族长,在村里很有威望。

    月饼突然问道为什么村里人都不愿出去而甘愿回来,阿金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到了给我们安排的屋子,这件木质结构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清爽洁净,空气也很干燥,没有那种潮湿的霉味。只是这间屋子没有接电源,此时天也黑透了,黑洞洞的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阿金歉意的点上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灯光多少消除了些许黑暗。阿金一边看着我们一边很客气的说,这是平时有外来人才用的临时房子,设施简陋些,请我们见谅。屋子后院有水井,我们俩可以先简单冲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赴宴。要是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他家里还有几套,可以拿来给我们用。

    还未等月饼回答,我抢着回绝了阿金的好意。虽然我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穿别人的衣服心里面总是很别扭。

    看看没什么事情,阿金说还要帮忙,一个小时后来接我们,就起身告辞了。

    我和月饼一人一张椅子坐着,月饼伸了个懒腰开始闭目养神:“有体温,有脉搏,不是僵尸。”我晓得月饼是说刚才借着和孟先铎握手试探了一下。这倒让我放心了不少,闻着身上刺鼻的汗臭味,我拎着木盆就要去打点井水冲洗一下。

    这段时间一连串的经历,让我们俩确实和野人没什么区别。我从包里取出香皂和刮胡刀,穿过后门走进院子里。

    今晚的月色半圆,给院子笼上了一层惨白色的光芒,那口孤零零的老井距离我大约十米远,端端正正的盘在院子中间。井壁上斑驳的暗绿色苔藓和井绳磨出的道道沟壑,显示着年代的久远。

    这种老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方形的木架上面搭着一根粗大的麻绳,架子旁边是木质的轱辘,水桶却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放在地上,而是顺着井绳一直延伸到井里。

    我拎着东西正要往前走,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根井绳原本是垂落着,软塌塌的不承一点重力,而此时,却突然绷得笔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里面拉住了井绳!眼看着那根井绳越绷越紧,从井里传来一阵带着回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从井口中传出,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沿着井绳再向上爬。紧跟着,我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井里面传出了幽幽的哭声。那哭声带着痛苦的****,我顿时木在院子里。

    借着月光,我看到从井口冒出一团湿漉漉的黑色头发,慢慢从井口向外探伸。然后是一双手从井中探出,被井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显得异常粗大,用力抓住了井沿。

    终于,黑色长发下的脑袋也探出了井口。头发紧紧地覆盖在那张脸上,我看到了骇绝的一幕:月光下,从井中探出的那个人头,竟然没有脸!原本鼻子的部分,只有一对黑不见底的孔洞,下面两排暴露在空气里的巨大牙床。透过头发,我能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珠上面似乎没有眼皮,怨毒的望着我。他的脸呈暗红色,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血管盘缠在红色的肌肉里,微微搏动着。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怪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顺手砸过去,跑回屋里大喊道:“月饼!”

    屋子里,孤灯如豆,被我急冲进来带起的风给吹熄了,屋子陷入了虚无的黑暗中。而月饼坐的躺椅还在微微晃动,但是人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方月亮透过窗户照出的光亮映在上面。

    我听到院子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刚才那个东西从井里爬出来,跟着院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极为缓慢,我仿佛看到在冷厉的月光下,一个披着头发,没有人脸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从井口向屋子艰难挪动着,每一步都带出长长的水痕。脚步声虽然缓慢,但是离屋子越来越近,我不由惊恐的盯着刚才让我随手关上的木门,好像那道门随时会被轻轻的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木轴转动声,从门缝里挤进那个无脸的人。

    木门轻轻动了一下,我的心脏跟着猛的跳动着。但是那道木门并没有被推开,而只是挪开一道小缝。从缝隙里渗出几丝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木框上。

    门缝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声音非常奇怪,像是一个人在痛苦的****,又像是胸腔被挤压发出沉闷的吐气声。一阵刺耳的让我牙酸的摩擦声又响起,似乎是无脸人在用手指使劲的划着木门发出的声响。

    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没有力气挪动半步。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只能傻了一样盯着那扇门,心脏紧抽,肺部似乎也停止了运动,每呼吸一口气都显得异常困难。

    直到那个抓门的声音慢慢消失,那贴着门框的几缕头发也消失了,门缝中又透出月亮的光芒,在地上斜斜映出一道笔直的光线。脚步声越来越远,井口的木轱辘发出了“吱吱嘎嘎”的转动声……

    我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月饼去哪里了?

    我强忍着不去想从井里爬出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一个怪物?因为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恐惧,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想。

    月饼坐的椅子已经停止晃动,那一格月色光芒在上面固定不动。我下意识的仔细观察,忽然发现椅子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在椅子上似乎有两个淡淡的影子。我仔细看去,不由头皮发炸!刚才强压下的恐惧又从心里蔓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