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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黄昏之后,天空就露出了半规月影来。秦同因为晚上值夜站岗,就没跟吕布一起离军营往城镇。吕布一边走一边想,现在窦通的心事倒成了自己的心事了。他琢磨见了大哥之后,该如何措辞。

    心想这事既然如此,还是说了好。天下事,有缘则成,无缘则败,丝毫也勉强不得。也罢,待会儿找个机会,就跟严准大哥说说,就当作是传个笑话。不过说的时候还是庄重点,严准哥自会判断。

    他忖思已定,这时已来到铁铺子附近,就大步流星往前了。

    依旧传来了歌声,还是那日听到的《打铁歌》:倚古槐之向荣兮面春水之清涟盼星月之睇眸兮占晚风而铿锵远廷堂之繁煌兮独钟情于林泉夜打铁而放歌兮感此心之拳拳频邀友而酌饮兮踏醉步而蹒跚吕布听得点头,今日再闻其音,更品得其中滋味,果是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君子之志,不为时所困,不为境所屈,理所当然。

    他很快就又看到了那一朵墨绿色的云一般的大槐树,看到槐树下一团火影,飞扬的火星,听到歌声中所包含的锤击铁砧的声音,也闻到了那种铁的气息。

    他的心因此又有点浮游不定了。

    就在离打铁处丈余之地,严准看过来了,他刚好是一遍锤过好了,于是住了手。他住了手,拉风箱的严琼也就住了手。

    于是递过来一个迷人的微笑。“奉先哥!”她说。

    吕布仿佛又一次遇到了杜鹃,因为杜鹃就是这么频繁地叫自己。不过吕布觉得严琼第一次叫自己作吕布哥,今日是第二次,却叫奉先哥。其他时候都是无语地微笑。她的微笑是经常的,由于腼腆而嘴角上弯,笑如新月牙儿。

    他总是感觉她与杜鹃确有不一般的地方。

    现在双方坐定,严琼又一次唤奉先哥,这是因为她捧茶过来。这时严准听到了,就说:“傻丫头,叫什么奉先哥,应该叫吕叔!”

    是啊,他跟爹是兄弟相称,自己是应该称他吕叔!可是……严琼因为这么想着,就又不便开口了。

    “怎么?丫头!难道是爹说错了?”

    听到父亲又这么说一句话,严琼突然接着话头说下去了,“爹,我还是叫他奉先哥吧,他不就大了我四五岁吗?怎么称叔啊!”

    “丫头,虽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辈份是辈份,岁数又是岁数,不能混为一谈!”严准寻思着说道。

    这时吕布突然笑着说,“严准兄哪,你大了我十七岁,做我哥老了些,作我叔正相宜!不如就依琼妹子称法,让我称你严叔吧!”

    他说话的时候,发现有一双亮如湖水的眼睛在身边照着,还有拂过湖面的微风一般的微笑在荡漾着。好调皮的妹子!他想。

    严准说那怎么行,咱们已经情同兄弟,怎么改口啊。吕布说叔侄之间,不也是亲密关系!严准说你要是称我严叔,我就不能称你兄弟,只能称贤侄了。吕布说称贤侄好,你是我叔,我自然是你侄。严准说,哎呀呀,都是这丫头,搞得天下大乱罗。

    不过最终还是定了下来,吕布称严准作叔,严琼称吕布为兄。

    这时候谈得得相契,就也不打铁了。严准让那大黑先回。此时月朗风和,特别宜人。吕布就琢磨,要不要就跟严准讲窦通那事,但是严琼见了他,好像就不想离开的意思。碍着严琼在身边,却也不便说这事。

    “奉先贤侄——叫你贤侄还真不习惯……”严准说。

    “爹,你多叫几次不就习惯了!让你做大,你还不习惯!”严琼说。

    “丫头就是嘴利!好了,爹要跟你奉先哥喝上几杯,唠上几句,还不快到里头烫了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