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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讲,霜降前降霜,挑米如挑糠;霜降后降霜,稻谷打满仓。

    虽然舒南乔略显草率地自己看着日子定了个霜降日,但其实也差不离。毕竟水田里的稻子也眼瞧着成了金黄的一片。

    到打过霜后稻苗才倏一下把秋天挂到穗子上,舒南乔就猜想这是晚稻。

    “晚稻的生长期早晚温差更大,更香呢。”舒南乔放下扁担和两头的箩筐,看着稻子感慨。

    “就像昼夜温差大的水果也更甜?”晨曦搭了把手,猜测道。

    舒南乔还带着晨曦,扛来了一个木头做的大家伙,拌桶。

    舒南乔掂掂重量,能有个百十来斤。

    是个四四方方的大长方体,里头有一半空间是一个侧过来的斗状,后头的挡板要比前头更高大些,拢住斗体,斗体里是木板做的像风车一样的扇叶。

    前头有三块木板钉起来做的支撑部和一块稍高些的一块木板做的踏板。

    是用来打谷的,也就是给稻谷脱粒。

    这已不是最最原始的拌桶了,最原始的拌桶都纯靠人力在拌桶里摔打稻子,另外的人再把拌桶往前拖,利用力的相互作用让稻子脱粒脱得更干净些。

    这种带踏板的拌桶,可以一脚踩在支撑部上,一脚踩踏板,手拿着稻子的尾部,把稻穗放到斗里去。脚不停踩动,里头扇叶就啪嗒啪嗒转,把稻粒从稻穗上打下来,收拢到拌桶里去。

    脱完粒后稻草留在田间,扎成一捆一捆的,任由它晒干。只用箩筐挑着粗略筛过的稻谷回去。

    末世前,虽然有了很多自动化的收割装置,割了稻子还顺带打谷,但舒南乔家在大山里头,能种的田都是生生从大山的石缝里寻出来的空地,多是梯田。

    机械上山已是不易,梯田既不规整,面积又小,机械打谷机上山实在不划算。

    所以哪怕是末世前,人类科技最为发达的时代,舒南乔老家仍然坚持自家种稻子而非去外头买米的庄户人家,也还不少用脚踏式的拌桶。

    但他们可不像舒南乔和晨曦只有两个劳动力。一到收获季节,大家都是自发的,主人家吆喝一声,提上镰刀就跟着去田里。

    都是你帮我我帮你,人多才割得快,而且一边割稻子一边能有劳力踩拌桶,这样才抢粮食抢得过老天爷。

    一窝人像一窝蜂子一样,一下在这块田里,一下涌到那块田里。当然啦,虽说都是你帮我干活我帮你干活,但也少不了有些先后顺序、活多活少的摩擦。

    那句话咋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

    但都不是大事,一包烟、一餐擂茶就能握手言和,又是大着嗓门七里八里地聊天。

    前边的人割稻子,右手拿镰刀,左手拢稻子,不是顺着从右往左割断的,稻苗比大豆软,顺着容易割到腿脚,每年割稻子割着自己的人也不少。

    得反着手,从左往右一把拉下来。

    割稻子的只管往前割,后边儿跟着的乡亲会拾起来,扎作一捆,再运到拌桶旁边去。扎稻子这活儿一般都给家里半大的小子干,相比起来轻松些,但得手脚灵泛。

    早已支好拌桶,守在旁边的人,就把送来的稻子捆尾部向着拌桶,举着,两个劳力踩在脚踏上,喊着口号,脚下像踩着风火轮。

    大家都分工有序,路过哪块田就割得干干净净,到中午就有各家各户来送饭的,收稻子是个累人的活儿,中午得吃些扎扎实实的干粮。

    大家伙谁也别嫌弃谁,都大马金刀地捧着海碗,蹲在田埂边上,一脚的泥巴,呼噜呼噜就是一大碗。

    从前物资匮乏的时候,都偷偷瞧旁人碗里的红薯饭,看除了腌菜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式。

    也有心疼自家男人、儿子的,偷偷把那难得的肉埋在碗底,装作不经意地讲悄悄话:“碗里有炸弹咧,慢点儿吃。”

    舒南乔想,那时日子苦是真的苦,但开心也并非假。

    也怪不得后来姆妈年纪大了后,老念念叨叨着当初大队干活怎么怎么快,现在没人愿意帮忙咯。还要撇着嘴告诉自己孙女,村头的刘妈最爱躲懒。

    他俩人少,不过好在家里头翻出来的拌桶也不是最原始的纯靠人力的那种,两个人踩拌桶也尽够了。

    舒南乔和晨曦比赛着割稻子。

    舒南乔裤腿掉下来些,她放下镰刀,稍微卷一卷裤腿,抬头看见晨曦把她落下一些,她眼珠转一转,脆着嗓子喊:“哎——”

    晨曦回头。

    舒南乔给他讲故事。说是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给他们讲修辞手法,说自己跟人比赛割稻子,第二名那叫一个快,一把镰刀舞得风生水起的,都看不清他动作,只看得到他留下的一片片倒伏下的稻子,跟在他后头扎稻子捆的人都急得大声喊:慢点儿,慢点儿。

    学生们就“哇——”

    都是山里的孩子,没亲自上阵割过也见过家里长辈下地,割稻子快那可是能被村子里津津乐道一个秋天的干活好手。

    就有学生追问呀:老师那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