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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你这姑娘,撞碎了我那么多酒缸还想跑!”

    千祈在人群里窜的飞快,边喘气边回头冲那老板大喊:“诶呀,你别追我啦!真不是我干的!”

    “老子亲眼看见了!就是你,快站住!”

    二人在繁杂的人群里吵吵嚷嚷,窜来窜去。许是今夜景苏城过于喧闹,他们的声音也被人群的嘈杂声淹没,少有人注意到。

    今日正值上元节,宸王在景苏城大设灯会,举民齐欢。城中江火相映,万民提灯出游。街上宝马雕车,花市灯如昼。江南一带本就富庶繁华,今夜便更是辉煌万分,一片盛世之景。

    千祈趁着人多拥杂,几个疾冲便把那饭馆老板甩在身后。她往身后看了看,估摸一下那老板的距离,脚步慢下来,寻思着找个空子先溜进去藏起来。

    谁知道抬头一看,自己竟然无意识间跑到了江边!

    人算不如天算。

    此处江上未设桥,要到对面须得渡船。江面上浮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水光相映,晃的人有些许眼花。千祈目光四下搜寻着,发现江边停泊着一艘精雅的客舟,乌漆着檀木,竹窗半镂空。看那船夫的姿势,应当是正要启程过江。

    她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老板已经张牙舞爪地跑了过来,当下眼一闭,心一横,在那船夫解开船索的一瞬间,直接风一般窜进了舱内。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看这客舟的样式,里面应当是位文雅之士,总比被一个饭馆老板满大街追着跑强。

    那饭馆老板呼哧呼哧追到江边,眼睁睁地看这她钻入舱中,客舟离岸,不由得惊恐大喊道:“姑娘,你疯了!那可是宸王殿下的御舟!”

    千祈在舱内小心翼翼地挑起纱帘,小猫似的探出头,看这岸上那老板又急又跳,无可奈何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终于摆脱了。她放下纱帘,松了一口气。

    “姑娘是何人?”千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话,温温凉凉的,吓得她颤了一颤。

    她转身,看清了眼前立着的男子。

    这人墨发玉冠,面容清俊,身姿颀长,透着一股松柏般的清冽之气。只是他身披雪色大氅,唇色清淡,仿佛大病初愈,虚弱的很。

    千祈打量着他身上精润的玉冠和玉佩,估摸一下成色,心里想,这不仅是位文雅之士,还是位很有钱的文雅之士。

    她自知自己理亏,又见他问的温和,便清了清嗓子,努力正经道:“小女子名叫千祈,”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却接着说,“那个,,我,,小女子跟那位饭馆老板有些误会,可他不听我解释,疯了一般就满大街追着我,吓人的很,我这才情急之下躲到这里,还望公子多多包涵,哈......”

    沈长弈微微挑眉,听着她强作正经的语气,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嘴角牵起一丝弧度。

    他刚刚在舱内便听到了动静,此刻透着朦朦胧胧的纱帘,看到那岸上的老板,心下便清楚了情况。他开口,声音温柔谦和:“既是如此,姑娘在对岸下船便可。一点小事,我自然不会刻意刁难。只是到时还希望你们二人能说清楚,解除误会才是要紧的。”

    千祈咧开嘴笑了起来:“公子真是个好人,那便谢过公子啦。”

    她目光纯澈,笑得烂漫,很容易让人想到枝头润嫩的豆蔻,山间叮咚的清泉,透着一股少女独有的纯真。额间的朱砂也在一剪灯火映衬下,如九天星辰般耀眼。她虽然不是十分明艳的长相,却透着难得的伶俏灵动,这样笑起来,竟也平添了几分动人,满室盈春。

    沈长弈迎上她清澈的目光,睫羽有那么一瞬的微颤。他颔首,敛眉轻声问道:“姑娘.....不认得我吗?”

    “啊,,不认得啊,”千祈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困惑道:“江湖浩渺,我与公子之前从未见过,怎会认得?话说,,公子叫什么啊?”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没有回答。

    月光透过纱帘浅照在舱内,给地板铺上一层白霜。沈长弈轻拂纱帘,让月华肆意流淌。

    他望着江面上迷离的灯火,温声说:“不必了。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客舟在月光的笼罩下缓缓行至岸边。沈长弈先下了船,而后细腻又不失分寸地为千祈掀起纱帘。

    二人立在灯火江边,瑟瑟夜风卷起他们的衣袍。千祈四下张望着,发现这儿倒是空旷而岑寂,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人影,与江对岸的繁华仿佛是两个世界。

    她收回目光,恭敬地行了个礼,灿然一笑道:“公子,就此别过了。”

    沈长弈依旧只是温和地笑着,双眸里盛满了暖意:“嗯,姑娘路上小心。”

    他站在月光下,目送女孩的背影渐行渐远,影子被光拉得越来越长。晚风瑟瑟,他目光中的柔和仿佛也渐渐被风吹散,变得冷淡而凉薄。